李稻葵：多事之秋到此为止，“百年变局”正在形成

导读

“第27届中外管理官产学恳谈会”于2018年11月3日-5日在北京举行。著名经济学家、清华大学中国与世界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李稻葵出席并演讲。

李稻葵在会上大胆判断：从短期来看，我国经济已经触底了，应该坚定信心，最艰难的时段已经过去了！而从长期来看，企业家应重新布局，积极应对百年变局。

以下为李稻葵教授在中外管理官产学恳谈会上的演讲摘编。

1

中国经济的底气

我们先要把目光回到年初，回到“两会”以后的4月中旬，美国贸易谈判代表针对中兴通讯提出了极其严厉的恐怖主义式的制裁，要限制中兴通讯的供应链，这在之前美国对外公司制裁里面是极其罕见的。

所以从今年4月份开始，形势骤变，说美国对我们发起了经济恐怖主义的袭击，一点都不夸张。双方谈判一直是处在一个僵持的阶段。到了10月份，国内的舆论场纷纷扬扬，一种理论认为美国人翻脸了，中国的国运就完了，我坚决不同意。任何大国，像中国这样的大国过去40年的经济起飞难道是靠其他国家吗？外部力量很重要，但是你自己不争气也起不来。

所以应该认识到我们的成长，我们的发展，从根子上讲还是我们自己的改革，还是我们自己抓住了开放的机遇，包括与德国的贸易来往，不管我们代表团礼节上跟他们有什么冲突，但是有一条不要忘记：每次中国代表团出国，每次引进设备，中国人都在学习。贸易本身不那么重要，投资也没那么重要，关键是我们在学习，每一次的投资，每一次的贸易，我们都在进步。

所以我们改革开放的成绩本身是我们自己得来的，是我们自己学习来的，不是美国人帮来的，不是说我们的发展非要靠那点贸易，贸易固然重要，投资也固然重要，但本质上我们获得的学习更重要。

还有一条，我们今天不是当年的前苏联，也不是当年的日本，我们跟世界经济的关系是水乳交融，我们跟美国的利益也是难以割舍。所以美国人怎么可能真正翻脸呢？而且我们要的东西与美国并不矛盾，我们并不是要打造一个新世界，并不是把自己的制度放到非洲去，这没有任何意义。另外我们也不是日本，我们这里没有美国的军队，不是美国一提要求我们就慌了，就必须要改，那是日本人。

2

当前正在发生两个重大变化

从今年4月份开始到10月份，思想非常混乱，一些不明就理的评论者说，民营经济已经完成历史使命，国有经济接管，民营经济可以靠边站了，完全不懂基本的经济常识！

所以上个星期发生重大变化：首先政治局开会讨论国际形势，实事求是地分析，说当前经济的基本面是没问题的，但是要重视，要开始调整，包括金融政策要进行调整，没有特别机械地强调去杠杆，这是重大的信息变化。政治局对形势的判断，强调要稳住信心，要稳住金融，要稳住外资，要稳住消费者和就业，这是实事求是的，这是重大转变。

为什么是重大转变？因为到目前为止，至少上半年，坦率地讲我们的金融政策搞错了，方向搞反了，力量使反了，重点放在了机械地、粗暴地、一刀切地去杠杆。去杠杆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金融体系更加健康吗？不就是要把杠杆中质量不好的债务去掉吗？这是关键！去杠杆去的是烂杠杆，好的杠杆增加一点怕什么，好的借款增加一点有什么了不起的？

归纳起来，当前发生了两个重大变化。

第一个变化，是与美国关系的变化，两国元首回到了正常的领导人沟通、协商轨道上来了。中美关系不管怎么讲，由于回到了正常轨道，新的冷战就打不起来。因为任何冷战都需要两个疯狂的人，中美之间至少有一方没那么疯狂，我们是理性的，中美关系不确定性现在得到了缓解。

第二个变化，金融政策的问题开始得到纠正。金融的政策应该怎么做？很简单，第一，要保证企业的正常运行，在企业正常的发展过程中化解不良资产问题；第二要给金融机构明确的指标，比如：你们报出来的不良资产，不管是3%还是2%，报出来一块钱的不良资产，则有一块五的拨备，三年之内化解不良资产问题。这才是金融调节真正的办法。中国30%的储蓄率，储蓄率这么高的国家，杠杆率就是应该比别国高一点。日本储蓄率25%，杠杆率是350%，总债务占GDP的350%，但谁说日本快金融危机了？中国满打满算，国债加地方债撑死了占GDP50%，为什么中国就有问题呢？我们自己的经济研究没跟上，跟着华尔街瞎忽悠了。

3

民营经济是“自家人”，不再有争议

过去一段时间，很多人说政府不需要民营经济了，开始搞国有经济了。这违反基本常识！什么基本常识呢？国际上最基本的政治和经济常识是，只要是自己国家的企业，只要是自己的企业家，它必须忠于自己的政府，不管它属于民营经济还是国有经济。

举个例子，英国石油最开始是国有企业，撒切尔早已把它民营化了，是不是就跟政府不亲了呢？2006年石油价格猛涨，英国石油突然富起来了，英国政府说你给我交90美元的超额利润税。凭什么？我是民营经济，你凭什么给我加税？但我告诉大家，英国石油没有任何抱怨交了90美元超额利润税，而且还说我们为国家做贡献了。

为什么英国石油没有任何的抱怨？这证明英国石油虽然是所谓的上市公司，跟政府没半毛钱关系，但本质上其实是自家人。

所以习总书记讲民营企业家是自家人，这是极其深刻的，这既是中国自己的道理——改革开放以来靠民营企业繁荣的经济，也是社会政治历史发展的基本规律。所有国家都是如此。

所以网上胡说，民营经济对国民经济没用了，以后全靠国有企业了，那怎么行？都要政府帮忙，反过来它也必须在关键时刻帮政府的忙，帮社会的忙。所以这件事应该没有争议了吧？

上个星期三件大事，第一是金融政策发生转变；第二是中美关系回到了正常沟通状态；第三是民营经济的地位，政府讲清楚了，是自家人。从现在开始，我们的金融市场开始稳定了，人民币汇率也好，股市也好，开始见底了，短期内金融动荡可以告一段落了。

4

百年未遇的大变局：从“多边主义”转向“多极主义”

请大家关注当前的中长期国际格局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

习总书记在两年前第一次提出，我们现在面临着百年未遇的大变局，为什么是百年未遇的呢？

我们过去所习惯的多边主义的世界正在改变，多边主义是什么？大家一起来G20、WTO，有事好商量，像中国政协一样。但这个历史时期过去了。现在变成了多极主义。这跟大家每个人有关系，一定要关注这件事情，做企业更要关注未来世界正在形成什么格局？

我认为未来的世界将会有三极，也可以说是三个产业链、三个集团、三个“朋友圈”，也是三个贸易圈。

第一级是北美板块。美国拉着墨西哥、加拿大形成自己的贸易圈和朋友圈。

第二级是欧盟板块。其中德国是关键。德国在经济上现在把周边的捷克斯洛伐克、波兰、瑞士、奥地利全统在一块了。德国人已经把这一带的经济统一了。

第三级是中国自己，而且东南亚、日本、韩国早晚会围着中国的产业链运转，我们芯片很多是来自于中国台湾、韩国、日本，但我们的产品可能卖给“一带一路”，这就是“一带一路”的重大意义。

所以我想告诉大家，世界的格局正在变化，这个变化不是吹牛，也不是看热闹而已，而是对企业有根本影响的。企业现在的商业模式以后恐怕要改变，举一个例子：在国内生产产品出口到美国的模式很多要改变，美国对中国的关税壁垒可能会长期存在，但你可以把产品加工到80%，剩下20%在东南亚加工为成品，美国就要了。这就是多级世界中一个新的产业圈。所以请大家务必务关注未来世界的新多级格局。

总结下来两句话，第一句话，短期内要坚定信心，今年最艰难的时段过去了，多事之秋到此为止，不要再思想混乱了。第二句话，未来格局正在形成，务必请大家高度关注，重新布局，积极应对。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前瞻经济学人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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